2歲兒子失蹤後,他花了18年、騎了40萬公里路...「只有在尋找兒子的路上,我才感覺我是個父親」

撰文者: 盧美慧2015-08-06

郭剛堂,45歲,山東聊城人,電影《失孤》中劉德華扮演的角色「雷澤寬」的人物原型。1997年9月21日,郭剛堂兩歲的幼子郭振走失,從此他踏上漫漫尋子路。十幾年來,為了尋找郭振,他騎摩托車找遍了全國除新疆、西藏外的所有省份,行程逾40萬公里。但18年過去了,兒子郭振至今仍未找到。 

失子,兩個自己決裂的時刻 

郭剛堂的兒子被人口販子抱走後,他曾發動親友進行過拉網式搜索,但無濟於事,於是他騎上摩托車,開始天涯尋親。就像《失孤》中那樣,一輛摩托車,插著印著兒子照片和信息的旗子,一個破舊的黑色挎包裡塞滿尋人啟事,還有兩件換洗衣服。再有就是一掛妻子做的印著烙畫的葫蘆,那是他一路的盤纏。 

以山東聊城的家為起點,北到漠河,南到海南,十幾年裡,他走遍了每個可能有消息的犄角旮旯。一張用舊的中國地圖上,郭剛堂用紅筆和藍色箭頭密密麻麻地標記著自己的足跡。 

郭剛堂喜歡電影中劉德華的特寫鏡頭,布滿皺紋和泥垢的臉,黯淡空洞、幾近呆滯的眼神,都能訴說出自己十幾年經歷的艱辛。兒子剛走失的一兩年,他有次騎車到河南,兜裡只剩一毛五分錢,可他太餓了,就找了一家麵館。看著老闆面善,郭剛堂小聲問:「您能不能…」後面的話沒說出口,郭剛堂就眼淚上湧,扭到一邊攥緊拳頭捶地。 

多年後回憶起那個場景,郭剛堂覺得那是和前半生的自己決裂的時刻。在那之前,他是村子裡最有出息的後輩,在20世紀90年代末,他一天就能掙上一兩百塊。他模樣不錯,自小人緣好,又有一副好嗓子。有次在歌舞團下鄉表演時湊熱鬧,他連唱帶跳《冬天裡的一把火》,歌舞團老闆甚至想挖他過去唱歌。可在兒子走失之後,他的體面,連著他20多歲時的自尊和志向,一起沒了蹤影。 

只有在路上,才對得起兒子 

郭剛堂一路乞討、流浪。為了省錢,他找寺廟、道觀借宿;怕跟飯館老闆、街頭混混、橋洞裡占地盤的流浪漢起衝突誤事兒,所有挑釁、嘲笑、刁難他都不去理會;明明笑不出來,他也要硬擠出一張笑臉,求路上的人行個方便。 

很多人勸過他,不如重新開始。但即使後來又有了兩個孩子,郭剛堂依然聽不進去。鐵哥們兒付成說,郭剛堂出去四五年後,他繞了一個大彎兒說:「也該顧顧家裡了。」付成至今仍記得郭剛堂那張臉,從木然到憤怒。妻子張文革從沒阻攔過丈夫,她知道自己攔不住。最初幾年,她目送丈夫騎摩托車出門,然後在安了電話的鄰居家等著電話線那頭報平安。有年冬天,郭剛堂在內蒙古,看著地圖上鎮子和鎮子離得挺近,但真騎起來,發現荒野裡一處人煙都沒有。風刮在臉上像刀子割,手指裂開口子。半夜實在騎不動了,他就躲在一個小土堆後背身休息,困意陣陣襲來,可零下30℃的氣溫,他知道一旦睡過去人也就沒了。他只能在曠野裡蹦躂著取暖,挺到天明。 

他有沒有想過放棄?只有一次,他騎到大別山遇上大雨。山裡的大風讓雨點加速,石子一般砸在他的頭盔上,發出爆炸一樣的聲音。山路上,摩托車推不動,雨水灌到頭盔裡順著頭皮往下淌,郭剛堂在心裡抱怨:「老天爺,我都已經這樣了,這雨就不能停嗎?風就不能小點兒嗎?」老天爺沒聽,一股強風把郭剛堂和破摩托車一齊拍在山路上,所幸路一側有一排一尺多寬的水泥樁,不然掉下去就是懸崖。郭剛堂被卡在水泥樁中間望向懸崖,覺得跳下去也挺好。「不是想放棄郭振,是想放棄自己。」但這時候,歪斜的摩托車後座上的旗子還在風雨裡飄著,發出「啪啪」的聲響。他幻聽了,那聲響像是郭振在說:「爸爸別難過,我一直陪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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