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接父母電話、不敢問「過得還好嗎?」其實,沒人聽他們抱怨變老,才是最難堪的

良醫讀書會良醫讀書會 撰文者: 戈登.李文斯頓2019-05-16
老年通常被視為享受權利的時光。在努力工作多年以後,退休者理應有享受悠閒生活、社會保障的資格,和年長者優待福利等,然而這些特權根本彌補不了年長者大幅降低的社會地位。

他們因為身心孱弱而得到汙名,除了持續扮演消費者的角色外,我們很少會認為年長者還有什麼用處可以貢獻社會。因此,努力把他們隔離到安養院和老人社區,顯示我們認為長者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教導我們,也反映出我們很想減少與他們互動的機會。

跟許多弱勢族群一樣,年長者會配合這種隔離行動,徒然印證了汙名的力量。他們開車的能力(也就是保持獨立的能力),是許多笑話的主題,偶爾也會引發政府機關關注。(你知道嗎?如今在佛羅里達州販售的車輛會附加一種裝置,當左轉方向燈持續亮超過20秒,車子就會自動左轉。)

為了對抗老化的生理跡象,我們每年花在化妝保養品產業上的金額,約1千5百億美元。相較之下,國家的其他優先預算,像是教育、公路維修費用或國防預算,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整型手術的興起,使得注射肉毒桿菌相形失色。而全國對於皺紋和落髮的在意程度,在在顯示對大多數人來說,正常老化過程所引起的恐懼程度,已經接近恐慌症了。

其實,我們害怕的是死亡,老化跡象不過是種不討喜的提醒,告訴我們生命有限。

不接納年長者和自己老化的跡象,也只是反映出對種族滅絕的自然恐懼,始終糾纏著人類。這是宇宙跟我們開的玩笑,命運、神,或主導這齣戲的主宰者,彷彿在對人類說:「我將賜予你們統治其他生命的力量,但是,你們將是唯一有能力思索自己死亡的生物。」

而對於自己被社會邊緣化、價值被貶低的老年人,反應又是什麼呢?他們當然很憤怒。一方面得忍受隨著老化而來的損失,愈來愈缺乏的性吸引力和熱情、健康衰退、多年老友紛紛離世、頭腦愈來愈不靈光,還要應付大眾蔑視的目光,因為這個社會瞧不起沒有權力或沒有在工作賺錢的人。

因此,抱怨就成為了老年人的任務。在這個錯綜複雜的世界裡,某些族群被分派了特定角色,例如,青少年的工作就是用飆車、喧擾的行徑,和過度使用「超讚」這個字眼,來折磨其他人。而我們這些年長公民的存在目的,有時看來就像是為了用慢吞吞的動作,和抱怨生理疾病,來讓旁人覺得煩躁。

這是生命發展的對稱性,隨著我們老化,就會慢慢退化回嬰兒期。在準備迎接死亡之前,再度回到這種非常自我與依賴他人的狀態,使得身邊所有關心你的人都覺得無奈。這件事會怎麼發生與多快發生,取決於我們在地球上的年歲裡到底學到什麼。

恐懼老化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那些比我們早離開的人,多半為我們建立了不好的模範。來找我諮商的大部分家庭,都把年長的親人視為負擔,他們很少想到老人家有許多智慧和人生經驗可以傳遞給年輕人,原因在於:大部分老年人都以自我為中心地抱怨個沒完。

當中年人談到年邁的父母時,通常都是混合著責任感與無奈感。老年人會變得更容易憂鬱,而憂鬱的人又總只想到自己、易怒、難相處。正式的憂鬱症治療,經常會把老年人排除在外,以不實的解釋取代了醫療上的評估:「如果我那麼老的話,我也會憂鬱啊!」

雙方的期望都降到很低,結果就形成某種僵局,老年人扮演的角色就是沒完沒了的嘀咕,而年輕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傾聽,試著盡到孝順父母或祖父母的義務,卻又盡量減少與他們的接觸。

人老後,很常出現的兩項排除與邊緣化年長者指標,就是把老人家與自己的生活環境分隔開,以及送到更令人望而生畏的養護機構。事實上,按照年齡劃分的社會階層,是最僵化的分類,通常更甚於按照教育、財富,與社會階級的區隔。

老年人在自己還很有活力時,就出現一種自願性的移民舉動,他們會搬到氣候比較溫暖的地區,群居在所謂的「退休社區」裡。他們最常選擇的地點是美國佛羅里達州和西南部,並且經常會選擇住在排除某些年齡層以下居民的地方,這個年齡分界通常是50歲。

這種自我隔離的結果,就像是「長輩們」會去參與一些根本不用動腦、我們認為只有老人才會做的活動,例如賓果、沙狐球(Shuffleboard,編按:原是一種在桌上滑動銀幣的遊戲,後來出現專用的沙狐球以取代銀幣)、高爾夫球等,以及所謂的「運動課程」——只是做一些非常緩慢的動作,慢到違背了運動的目的。除了家人義務性的探訪外,老年人跟年輕人幾乎完全沒有互動,平時也缺少任何智力上的刺激,但這些其實都很重要,因為有時它們可以延緩失智症的發生。

許多老年人言談中的各種抱怨(通常還伴隨著自己受到忽視的暗示),對兩代之間的關係會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害。我知道很多人都很怕接到父母的電話,尤其害怕聽到父母回應「你們過得還好嗎?」這個問題的答案。聽到他們用抱怨的語氣,一連串地說著這裡痠那裡痛、排便困難等,偏偏自己心裡又很清楚這些痛苦無藥可醫,而且會愈來愈嚴重……還有什麼比這些牢騷,更令人覺得無趣且沮喪的呢?

我相信,為人父母是一種自願性的承諾,而不是為了要孩子日後撫養自己,也不應該要求他們的人生照著父母的喜好走,或是無止盡地聆聽父母抗議歲月的摧殘。其實,我認為老年人有這個責任,讓自己盡可能以更優雅堅定的態度,承受老化帶來的損失,避免把自己的不適強加在愛他們的人身上。

當父母的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樂觀的態度傳達給年輕人。無論我們對孩子還有哪些義務,都應該讓他們相信:在人生的逆境和無常中,人們依然可以得到幸福。這個信念,正是我們可以傳承給下一代最大的禮物。就跟誠實、信守承諾、同理心、尊重、勤奮等,我們希望教導孩子的所有價值觀一樣,告訴他們「希望」的重要性,也是要以身作則的。

許多老年人都說他們有一種被忽視的感覺,就跟其他弱勢族群會有的感受一樣。具體的例子是,商店內的銷售員無視他們;在流行文化裡,看不見老人家討人喜歡的形象;現實生活中,他們成了家人義務性拜訪和打電話的對象。

而最顯著的是,長者們被對待的方式,彷彿他們再也講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了。對老年人來說,沒有人聆聽他們的感受是最難堪的。因此,他們總是對年輕人滔滔不絕地說著無聊的內容,這是一種報復,表達出許多老年人受到輕視和忽略的心情。

在一個迷戀青春的社會裡,「膽小鬼是承受不了變老的。」這句話明確地表達出老年人面對的困境。或許我們最後的義務是—有尊嚴地承受隨著老化而來的生理與心理打擊,避免不斷自我憐憫。

然而,當自我面對歲月的侮辱時,我們還有可能保持希望嗎?

正如勇氣並不是每個年輕人都具備的美德,我們也不能期待老年人都能展現勇氣。不過,當我們見識到勇氣時,必然會知道且珍惜它。面對日漸逼近的死亡,具有平靜思索的能力,才能在最後一刻,讓我們有機會勇敢起來。

隨著人生舞台之幕漸漸落下,如果我們還能保持幽默和對他人感興趣,這就算是為了那些還活著的人,貢獻難以估算的價值。如此一來,我們也盡到對在世者最後的義務,並藉此表達出我們對生命這份禮物的感激—這份本不該得到,卻享受了如此長久的禮物。

責任編輯:洪婉恬
核稿編輯:葛林

書籍簡介

青春走得太快,領悟來得太慢:在失去中獲得、在恐懼中勇敢,看精神科醫師如何拿回人生主控權。

作者:戈登.李文斯頓

譯者: 吳宜蓁

出版社:商業周刊

出版日期:2019/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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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戈登.李文斯頓Gordon Livingston

畢業於西點軍校(West Point)與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Johns Hopkins School of Medicine),自一九六七年起行醫。身兼精神科醫師及作家身分,作品常見於《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巴爾的摩太陽報》(Baltimore Sun),及《讀者文摘》(Reader's Digest)中。他曾因在越戰中的英勇表現,獲頒「銅星勳章」(Bronze Star)。另有暢銷著作:《不管怎樣,一定要幸福》(And Never Stop Dancing)、《等待春天》(Only Spring),及《如何愛》(How to love,暫譯)。

譯者簡介

吳宜蓁

英國羅浮堡大學圖書資訊碩士。目前專職口筆譯工作,樂於在語言交流過程中不斷充實與成長。譯有《防彈腦力》、《星癒奇蹟》、《與人連結[全球暢銷經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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