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最後一次來開刀了!你自己好好保重....」一名急診科醫師的告白:為何台灣以後可能找不到麻醉師、醫師來開刀?

病患姓名:簡文,19歲女性,被送來時呈現多處「深刀傷」與「穿刺傷」;意識不清,呈現低血壓休克現象。

主要病史:在校園中被糾纏不清、埋伏多時的前男友闖入,持預藏水果刀攻擊患者,身上多處刀傷穿刺割傷。最嚴重兩處為右腹部一處銳利穿刺傷約2公分,深度不明;右手肘上方一處2公分穿刺傷,深度不明。其他在大腿以及雙手手背都有多處抵抗的刀傷。

當簡文一入院,下意識裡我大喊:「TTA!」,這表示「外傷小組啟動」,這是在美國外傷中心常用的術語,以召喚一些特定人力搶救嚴重外傷或是大出血休克的患者。

美國的準則會規定,10分鐘內要到達的人員包括:2位外傷醫師、2位急診護理師(1位流動,1位記錄)、1位麻醉醫師、1位麻醉護理師、1位放射科技術員,1位輸血管理技師與急診科的主治醫師與住院醫師形成團隊,來共同搶救這嚴重休克的患者。

但是,在台灣往往只有2、3名人力可以幫忙。

我是當天急診負責的主要醫師,同時也是外傷小組的負責醫師。實際上,這樣在國外這樣是行不通的。在台灣,因為給付制度的問題,醫院往往在節省人力資源的情況之下,把這樣的人力進行雙重的排班,這就跟國家為了節省國防支出,把警察派去當軍人一樣類似的處境。更何況,現今醫療各科分科越來越細、越複雜,影響到許多牽涉各次專科的嚴重外傷病患,如此一來更是沒有辦法處理。

我看見她逐漸隆起的腹部、一直很低的血壓與其她整個發紫的右前臂,情況十分危急。我只能猜想,她腹內有主動大出血而且右臂的肱動脈被砍斷了,導致嚴重休克與手肘以下的手臂都沒有血液供應。我只能先拜託手術室的麻位醫師與手術室護理長,趕快讓我們進去手術室內進行搶救手術。這在現今健保給付的情況下,要像美國一樣常備一間空的開刀房等著外傷嚴重的病患隨時進入,簡直不可思議。

在簡文送往手術室的途中,整形外科總醫師正在另一台口腔癌的重建手術台上,估計要半夜才能結束,我只得趕緊呼叫我的整形外科兄弟李醫師,我判斷,簡文的右手背可能需要同時緊急修補血管重建,不然在我肚子開刀兩三個小時後,她的右手臂八成有可能壞死。

這一天我的運氣真的不錯。麻醉科全力支援,又有空的開刀房讓我們直入,整形外科的好兄弟剛好今天也沒事,等著下午要看門診。

我們決定同時下刀,我一打開腹部,滿滿鮮血湧出,我急忙用手捧出血塊,也沒空看我的整形外科好兄弟如何打開她的右手臂上臂穿刺傷口。簡文腹部是「穿刺性刀傷」,約2公分貫穿十二指腸、部分肝臟以及腎臟淺部,緊急止血後,我將十二指腸破裂處進行端對端吻合;肝臟腎臟也予以局部止血修補,總算初步控制住腹部出血與感染。

我抽空回頭看著我的兄弟,他也已經把右肱動脈截斷之處近端予以夾住止血,再予以重新吻合修補,看起來簡文的右手血液也循環的非常好。

手術台的另外一端,麻醉醫師也跟我們通報好消息:她的生命徵象逐漸穩定,血壓心跳逐漸恢復正常。看來,簡文應該會度過這一個驚險的難關。

正當我與整外好兄弟各自在縫補簡文手、腿上的其他抵抗性刀傷時,李醫師跟我說:「老哥, 不好意思,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幫忙了!外傷的手術很有挑戰性,但是因為我家裡經濟出了狀況,我不久就得離職,到外面的整形外科診所上班了。這也許是最後一次我上來救你了喔!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不要再中槍了喔!」

防疫視同作戰,但外傷搶救工作更像一線作戰,槍林彈雨中,後備資源呢?前線緊吃,第一線作戰卻不斷中槍,後方卻也吃緊。好兄弟要去其他地方發展了,除了回以一抹苦笑,我還能說什麼呢?

責任編輯:林筱庭
核稿編輯: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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