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病叫「爸爸可以陪我嗎?」逃學、自殘、自殺的孩子,其實只需要你做到「這件事」就好

良醫讀書會良醫讀書會 撰文者: 賈紅鶯2020-04-20

不定時炸彈阿銘

阿銘,一個不時跑到教室頂樓、宣稱要跳樓自殺的國中生,像是學校裡的不定時炸彈,學校老師緊急向諮商中心求救,諮商師找上了我。

來到治療室的父親,前一天從台北工地匆匆趕回東部家鄉,冒著丟掉工作的風險,在警察局見到兒子。之後出現在諮商室,滿臉怨氣與無奈,也難怪,警察局就夠了,現在還得來到大學諮商中心,什麼鬼家族治療?他只想早點回台北。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管我是什麼大學教授,父親沒有正眼看我一眼,在他眼中,我可能只是區區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

我只能跟阿銘聊。

「你很不容易見到爸爸......不是在學校輔導室、警察局,現在又多了一個『家庭治療室』。」阿銘抬頭看我一眼,那一眼認出了――我明白他的心意。

「如果可以,最希望在哪裡和爸爸見面? 」
「南濱公園。」
阿銘小小聲,似乎怕被責備地說。

那是小時候的記憶,最懷念父親的時光。自從媽媽帶著妹妹離家、父親到台北工作,家裡剩下阿嬤和父親的女友......,就再也沒有過那樣的時光。

南濱公園,在花蓮市區的公園,其實很近啊,卻也很遠!看起來,這是個學校通報自殺、逃學、自殘等問題的個案,其實病名是:「爸爸可以陪我去公園嗎? 」、「我可以去台北找媽媽嗎? 」

我問父親:「下一次回到家時,有可能滿足阿銘的小小心願嗎? 」父親答應了。國中生的阿銘臉上露出幼稚園孩子般的笑容。可是,下一次治療,不僅父親面帶怒容,阿銘也生氣了。

父親再次被警察局通知,不得不回到家鄉,當然沒有心情帶阿銘去公園,反而以皮鞭伺候......,阿銘又再次逃家。

累了!失望的父親,頭不僅不看我,連身體都側身背向我,完全視我無睹。我只能再跟阿銘聊。即使爸爸拿著皮鞭,威脅他不准逃家,問孩子最懷念的是什麼?依然是小時候和爸爸一起到南濱公園。他認真相信父親會常回家,再一次帶他到南濱公園。但是,父親食言了!生氣的他,更想到台北找媽媽。

我轉過身對父親說:「孩子的母親離開了,一個男人帶孩子是很不容易的,還好有堅強的阿嬤幫忙。」提到自己的母親,眼前粗壯的男人卻快要哭出來,身體開始轉向我,訴說一個男人在外打拼,為的是按時寄生活費養育阿銘。但是,年邁的阿嬤很辛苦......。

下一次治療我決定家訪,見到頭髮花白卻熱情的阿嬤。

阿嬤當場切了大西瓜,端出來招待我和諮商師,看得出是個通情達理、心疼兒子又愛護孫子,卻無法阻止孫子不逃家、非常無奈的阿嬤。我心中立刻改寫「隔代教養」這4個字。如此溫暖體貼的阿嬤,寫著「隔代教養」文章的人沒有辦法描繪她。

和阿嬤談話到一半,阿銘起身說:「我要出去走一下。」這下阿嬤很緊張。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如果阿銘因此再次離家,我也無法再讓阿嬤相信我了。

我徵求阿嬤同意阿銘出去透透氣,請他在中午12點我們離開前回來,阿嬤勉為其難答應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們也開始忐忑起來,心中OS阿銘會不會回來? 像電影一樣,倒數計時著......。

時鐘走到11點58分,阿銘出現在門口(我好感謝他)!我相信他可以為自己負責,他也告訴阿嬤,他可以為自己負責,不需要分分秒秒監控他。

協同家族治療的諮商師後來告訴我,學校徵詢父親同意,安置阿銘到中途學校。父親定期去看他,阿銘在那裡也表現得很好。國中畢業後,阿銘順利回到母親的身邊。

父親是很多孩子最深的受傷,奇怪的是:父親一旦願意坐下來,好好明白孩子怎麼了,孩子就很快原諒他,就好了。阿銘的父親看起來是個失職、無法溝通的父親,我卻看到他是個願意感謝母親的兒子,也願意祝福自己的兒子回到母親身邊的父親。

書籍介紹


關係是傷也是藥:家族治療二十八年的反思筆記
作者:賈紅鶯
出版社:張老師文化
出版日期:2018/10/12

作者簡介
賈紅鶯

心理師/家族治療師/督導/副教授
專長:後現代家族治療與督導、系統心理治療與督導

台灣家族治療研究創始者、家族治療實務與研究迄今2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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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呂宇真
核稿編輯: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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