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塵爆案後,真正值得你我恐懼的事是...
其實,當極大的恐懼襲來時,當事人往往沒有自己去面對或消受的能力,更遑論是抵抗或消解,有些情況,根本是更讓人無從面對:一群本來要開心參加派對的人,完全不知道幾十分鐘後,火焰塵暴會吞噬他們的形容、青春、未來,甚至生命。
親歷者固然痛苦不堪,身邊的家人親友更是惶恐莫名......或震驚、或否認、或憤怒,乃至於沮喪絕望。伴隨事件而來的政府因應亂序,和部分家屬的失措言行,隨著網路或媒體,四處擴散、放大,使得整個社會都成為事件的受創群體。面對這個過重的代價,整個社會由懼生怒、交相指責,更加深了社會創傷化的歷程。
對於精神科醫師群體而言,或者,對於整個醫師群體而言,處理創傷的病人,處理受到極大的恐懼襲擊的病人,毋寧是戒慎恐懼的,尤其當第一時間受難的群體如此巨大,預防性精神醫學介入就成為精神科醫師與心理衛生工作者團隊的重責大任:由於常規值班人力不足以處理這麼大規模的業務,人員多半需要臨時編組,團隊leader對於狀況要優先掌握,妥適分工,與院內其他團隊leaders溝通協調。然而,醫師也是人,也會需要面對這樣恐懼襲來時的情緒衝擊,leader提供立即的督導,團隊成員得以進行分享、情緒宣洩與互相支持,是非常重要的。後續患者的追蹤、治療和協助精神復健,更是耗時耗神。
筆者有幸在一間醫學中心服務,精神科醫師與心理衛生工作者團隊雖然稱不上充足,但是所幸有強而有力的leader,能夠指揮若定,也因為身為精神科醫師,過去受訓和執業過程中,也強調成員之自我照顧。然而,直接第一線處理創傷病人的整形外科、燒傷中心、加護病房、外科病房、急診醫學等的醫護人員,往往是沒有辦法喘息下來「進行分享、情緒宣洩與互相支持」,他們的犧牲可想而知。
如果還讓醫護人員暴露在不確定(健保給付會不會因而大崩盤)、恐懼(不明理家屬的威脅興訟)、不公平感(醫政單位的厚此薄彼)和長期的疲倦與支付單位的冷待(支付單位的副主管公開、民粹地合理化低給付)中,那麼,這個社會要面臨的,就是整個醫療體系的崩解。當這一道防線失守,真正值得恐懼的事,就來了。
精神科醫師,戲曲愛好者,喜歡速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