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要再救他了」林醫師的太太哭跪著拜託...一位急重症醫師最心痛的急救

忽然,一個很尖銳的哭聲響起,說:「不要救、你們不要再救他了……拜託……嗚嗚……」

台灣的冬天,不一定天天都很冷,但是只要有寒流從北方南下,尤其通常都在聖誕節前後,那時,可能連說話時,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嘴在吐「煙霧」。

記得那一天,我在大夜班守急診的重病區。冷到要用圍巾繞脖子,冷到即使戴了手套,指尖仍感到陣陣寒意。

護士說:「又寒、又冷,又下大雨。黃醫師,我們大夜可以提早打烊了,因為不會有人敢半夜出來看診的。」

我說:「大好大壞呀!」

護士看著我,我解釋:「大好就如妳所說,沒人會來急診;大壞是那種已經很嚴重的病人啊!」

我的話還沒說完,隱約,就聽到一陣救護車的警示聲。我看了一旁的護士說:「希望只是經過的救護車而已。」但那聲音,是往醫院靠近,而且愈來愈大聲了。由於當晚我負責重病急救區,到目前為止,急救室的門都還沒打開過。我也不希望打開,因為只要一打開,來者個個都是奄奄一息。

最心痛的急救

可惜我的希望從這一刻被迫幻滅了。護車的警示燈停了,隨即而來的是嘈雜、紛亂的聲音,一直喊著:「CPR、CPR……」當門一打開,果然看見一群人,而且是一群急診護理師們,也不管推床還在晃動,大家就齊心輪流跳到床上急救,每個人的臉色是如此驚慌,甚至已有人在流淚,一直喊:「林醫師!林醫師!」

我看呆了兩秒,就回神到自己的急重症專業,因為躺在床上的病患,不是別人,是我自己的學長。在一小時前,他還在急診室,跟我交班說話;而一小時後,他躺平,成為昏迷、不說話的病人。原本冰冷的急救室,突然間熱度往上升。我感覺到全身開始冒汗。

這是很殘酷的戰鬥。一邊壓胸,那血就從鼻腔、嘴巴、耳孔噴出。血腥之味,即使戴上口罩,也聞得到。我的護目鏡、手套、隔離衣褲,一開始就沾滿了血。我急救的指令呢?其實,當下也不用說出太多指令,大家都已經同心協力,一起在急救了,因為所有的急診醫護人員都知道,只要多一分鐘延誤,我們就可能會失去一位優秀的急重症人才。

快把林醫師搶救回來

耳邊除了急救的嘈雜聲,同時也聽到護士一邊寫,一邊跟大家報告病情:「林先生,男性,三十歲,無過去病史。剛才在等紅燈時,被一輛車子從後直接撞擊,人飛了起來,再重跌到地面。到院時已昏迷,無生命徵象……」

與其說是報告,其實應該說是哭訴。忽然有資深護理師說:「不准哭,快把林醫師搶救回來……」我插好管子,抬頭一看,怎麼每個人都在流淚。但此情此景,怎麼能不讓人掉淚呢?因為反覆胸壓急救、電擊下的那名病人,是大家一起工作、再熟悉不過的同事啊。想一想,大約在三、四小時前,他也才在急救室,搶救其他病患。

而我呢?我不允許自己有太多情感流露,所以我不會流淚,但說真的,當下有點悲憤:「遵守交通規則的人,怎麼會被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撞死呢?」突然,我看到他的監視器正在恢復心跳,哇……大家也發現了。頓時好安靜,大家都在聽那心跳的聲音。

身為急重症的醫護人員,我們在急救時,這聲音最能鼓舞人了,那也是全世界最美妙的聲音了。我馬上回神,下指令量血壓。當血壓開始出現數據(之前由於無生命徵象,儀器顯示不出有心跳或血壓數字),有如在大家身上同時打入強心劑。

接下來,我趕緊為他在右側胸口,插了根胸管,引流出大量的鮮血和氣泡。在大量輸血下,同時也聯絡開刀房,做緊急胸腔手術的止血。

妻子的不忍與哭泣

但當我要把林醫師親自送進開刀房時,在電梯裡,沒想到,林醫師的心跳竟又停止。護士早已尖叫,馬上跳上床,胸壓急救。所有的急救步驟,再次啟動。只是地點不一樣,剛才是在急救室,現在,就直接在走廊上。其實,就只差幾步,就可以到開刀房了。

「怎麼就差那幾步?怎麼就差那幾步?」我心裡一直在尖叫。可是我急救的雙手沒有停止,依然在他胸前壓迫急救。忽然之間,一個很尖銳的叫聲在我耳邊響起,說:「不要救、你們不要再救他了……拜託……嗚嗚……」我們大家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原來是林醫師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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