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師為愛到蘭嶼當郵差!他當村民的眼睛,一路簽收離島的人生故事
編按:簡偉駿因戀上遠在95公里外的達悟姑娘,一句「我也想陪妳回去。」便帶著排灣族的氣息登入這座島嶼,展開從未想過的浪漫小島生活。
曾有創業夢想的他,開設島內鮮少見到的精品咖啡攤販,而這個夢不長久,於是選擇了先放下,未來有一天可能會再重拾屬於自己的咖啡夢。
現為島上最熱情的郵務士,他不僅使命必達,為發送物資給需要的人,他還四處奔波找獨居長者,甚至他是村民救命藥品的快遞者,更是村民網購被詐騙的最後一道防線,簡偉駿改寫郵差的意義與價值。
你是我的眼──視力弱化的蘭嶼村民
「有人在嗎?阿戈斯(阿嬤,蘭嶼話)(註1)!」我在門口喊。
「希努嘎(你是誰)?」屋內隱約有人回應。
「伊冰固(郵局),吧都嘍岸(要印章的意思)。」我說。
「基答應(稍等一下)。」阿戈斯說。
已將信件及簽收板準備好的我,蹲坐在門口等候,有時候是2分鐘,有時候是5分鐘。
過了一會兒,可從門縫間看見阿戈斯身體僵直,雙眼瞪大著,尋找門縫透露出來的光源。她左手拿著印章,右手摸著牆壁,一步一步地走到門前來。
「阿戈斯,小心一點,我已經蹲在妳面前了。(她根本看不到我在她面前,她雙眼的水平視線依然在我的頭上方。)把印章交給我吧,阿悠伊(謝謝)。」我說。
看她那雙眼的水平視線依舊看著我的頭上方(這時我是蹲著在蓋簽收章),當下我腦海裡還是縈繞著,剛剛阿戈斯走向我,是需要多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克服自己看不見的心裡不安。
若換作是我的話……算了,不可以亂想。(在蘭嶼非常忌諱這種不吉利的想法或言語。)
「阿戈斯,妳是完全看不到了嗎?」我關心地問。
只見阿戈斯用手在自己的面前左右揮著,說:「我早就看不到了。」
「這樣應該很不方便吧?」
「我早就習慣了,而且跟你說,我還可以到附近的田裡工作。」阿戈斯信誓旦旦地說。
阿戈斯說去田裡工作這一句話,我確信是真的。
我在蘭嶼各個部落裡,都看過幾個眼睛視力弱化的村民(註2),頂著大太陽或下雨天,也在田裡鋤草耕作。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因為之前去某位馬然(叔叔)(註3)家裡送信時,他不是說自己看不到,無法簽名嗎?怎麼這時候卻在田裡工作,難道是欺騙我的感情?
一問之下,才曉得,原來他們確實是視力弱化到僅剩一些視覺光影,當然要他們騎車、開車,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們也是請家人載他們到田裡。至於要如何在視線模糊下鋤草耕作?依賴的是當事人對這塊田地及農作物的熟悉度,否則地瓜、芋頭的葉子可能就被當作雜草砍掉。
「阿戈斯,等一下我這邊蓋完章,把信和印章拿給妳之後,妳要小心慢慢地走回房間喔。」我叮嚀。
「阿悠伊(謝謝),米估婻(再見)。」阿戈斯拿著郵件,一樣對著我的頭頂上方說謝謝。
不過當阿戈斯轉身離開後,我並沒有馬上幫她把門關上。我繼續蹲在門口,目送她安全地走到房間後,我才把門輕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