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外科醫師告白:媽媽急病5天就過世,我一度想翻桌罵醫師「誤診」,但最終我用顫抖的聲音說了...
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不安、沮喪、憤怒、顫抖,然後加上漫長的等待。
我等在掛號燈之前,看著上頭數字一個個緩慢前進,我站起,又坐下。
等。
等。
等。
我有話要跟裏頭的醫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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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母五天之內急性白血癌過世。帶給家人的是無止境的傷痕。
時屆我剛生產完老二坐月子期間,精神及身體上的磨耗更是劇烈。
只要一空檔停下來,就會想哭。
就連抱著襁褓中的女兒,想到不久前才跟外婆團聚過,就又開始落淚。
在強振精神後,我們家人又被繁瑣的過世事務給壓輾過。塔位、牌位、儀式、通知、死亡通知單。就在這時候,我整理到了媽媽過世前一周的病例。
她曾經因為頭暈而去掛號看過病。
這讓我在腦中整個轟然炸開!
難道是誤診?
各種「如果當時有怎樣怎樣」的糾結開始浮現,各種「早知道」的天人交戰!
幾乎是軟腳著走進醫院,當時我抱著憤怒之火及玉石俱焚的悲痛,要把家人驟失至親的痛恨用最撕裂的方式投諸於我一心認定「誤診」的對方醫師身上。
在咬牙等待著漫長的叫號過程當中,我腦海充斥著這幾天在家中閉門後各種爭執、指責、摔桌摔門,其實無非是要把各自的內疚都轉為攻擊對方的投射;還有那些最後來得及、來不及講出口的懊悔跟失言。
一句句,沒說出口的,都是錯失。
一滴滴,落下淚的,都是自責。
更別說我自己本身是個癌症專科醫師。
這樣的打擊幾乎毀掉我所有的專業自信。
內在凝聚這樣黑暗的吞噬力量,像蜘蛛噴液或毒蛇吐信那樣,想要拉一切可能共同墮入深淵。
不自覺間我已經變成了野獸的面目,就跟每個發生醫療糾紛的來鬧的家屬病人那樣荒唐卻不自知的臉孔一樣!
站在門診外,我內心天使與魔鬼在交戰!
我清楚知道:「媽媽的病本身就是非常罕見,而且人家醫師也把他專科內的檢查都排仔細了」
但:「那為什麼後來反而是小診所想到要抽血?抽血一看就知道是血癌阿」
又回:「那是因為前面大醫院治療改善有限,所以後來的才會想到要改變診斷方向」
不過:「難道那個漏掉最終診斷的醫師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我自己內心最深處的聲音清清楚楚:「妳自己是醫生,當然知道最終診斷不是那麼好診斷出來的。」
來來回回,我一下握起拳頭忍住想揍人的衝動,一下又低回徘徊幾乎落淚。
怎麼辦?等一下見到醫師我要像所有鬧醫糾的家屬一樣放狠話、翻桌嗎?
放狠話我們家人就真的獲得平靜了嗎?
翻桌了我媽會活過來嗎?
最終我想問的那個問題,就得到答案了嗎?
我想問的:「何謂生命?為什如此短促?」
誰能回答?
這麼浩瀚的問題,自古人就不斷詢問探討、衍生出了宗教哲學學理等還沒有定論,此刻誰能告訴我?
終於等到我進門診的時間。
一看對方是個年齡幾乎跟我相近的主治醫師,似乎已經知道我來者何意,攤開所有病歷紀錄已經在桌上等著我,瞬間我懂了。
女外科的血淚史
查看全部Lisa Liu
1980年生,2006年長庚大學醫學系畢業,2011年成為外科專科醫師。現任高雄市立聯合醫院一般外科暨乳房專科醫師。
與老公蜜蜂先生為國小同學,兩個女兒及三隻狗狗的媽。興趣:袖珍屋模型、手作工藝、偵探科幻小說、繪畫,藏有千本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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