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人家屬拖行到流產,卻不能放假還要加班…20年韓國護理師揭過勞紀實
陽光明媚的某個春日,為了上早班,我天一亮就出門。一如既往,有5位重症病人交給我照護,每個人的狀況都很危急,片刻也無法抽身。
一名病人卡痰到幾乎要斷氣,把痰抽出來後,轉過身又再次聽到濃重的咳痰聲。另一名病人在生死關頭,雖然2次以心肺復甦術救回來,但不知何時心跳又會再度停止。肝硬化的病人意識不清,每小時都必須灌腸排毒。腦部受傷的病人則產生幻聽和妄想,一秒也靜不下來,一邊高聲喊叫,一邊晃動身體,病床簡直快散架了。
為了他的安全,我必須不斷把他身上的約束帶固定好。最後一名病人必須使用血液透析機將血液引流出來,過濾後再引回體內,但透析管正逐漸變硬。這代表接下來我得拿新的透析管,讓混合血栓溶解劑的生理食鹽水流通過管路,排出空氣,才能再次將透析管連接到病人身上,少說也要30分鐘。吃一頓飯,10分鐘就已足夠,但我連那樣的時間都沒有。血液透析機終於發出可以更換透析管路的通知聲,那一天,我又沒辦法吃午餐。
要做的事堆積如山,心裡焦躁不已,身體卻是另一回事。連早餐也沒吃的我,肚子不識相地發出咕嚕聲。加護病房主管基於味道考量,規定在病房內連咖啡都不准喝。雖說是關懷病人的規定,卻讓工作的人吃足苦頭。上班時間結束後,或是能短暫休息的空檔,我們可以到放滿醫療器材、病人不會進入的房間裡喝杯咖啡或吃點零食,但現在距離下班還有4個小時,而我連可以離開病房的一時半刻都沒有。
血液透析機暫停了30分鐘,我小心謹慎地換上新的透析管,打開電源開關。突然間,無法忍受的飢餓感席捲而來。猛然想起冰箱裡有一顆水煮蛋,是之前上晚班時放進去的,但又想到主管不時會來加護病房巡察。短暫猶豫了一番後,我還是把那顆蛋緊緊握在手中,接著趕緊用口罩遮住大半邊臉,躲在病房門後。就這樣,我站在沾滿血跡的廢棄物垃圾箱前,提心吊膽地剝掉蛋殼,又唯恐被別人看見,匆促將水煮蛋一股腦兒塞進嘴裡。
我迅速咀嚼著,並用口罩遮住嘴,想抓緊時間盡快吞下肚,眼角瞥見窗邊流瀉而來的春日陽光。一低頭,只見眾人吃完午餐,人手一杯咖啡,在溫暖的陽光下有說有笑—和醫院簡直是兩個世界。瞬間,淚水沒來由地在眼眶裡打轉。
那時,我39歲,是名一般護理師。
需要受照顧的護理師
護理師這個職業,唯有護理師先受到良好的照顧,才能給予病人同等的照護。在沒有得到任何的保護和照顧之下,給予病人無窮無盡的照護,我們的靈魂將隨時間而日漸枯竭。雖然想假裝開朗、假裝無所謂,面帶笑容,努力不放開病人的手,但愈是如此,自信心愈是在心中崩毀。
這是我過了很長時間後才領悟到的事。醫院交給我的病人,只要竭盡全力照顧就行了——這樣的想法根本不對。和醫師的治療每件都能計價不同,護理師的每項服務,全都包含在病人的住院費當中。
身為護理師的我,最早發現病人沒有心跳,第一時間跳上去按壓心臟,將病人從鬼門關救回。為了讓病患脫離險境、獲得關鍵的治療,去請主治醫師到加護病房來,每每讓我急得跳腳;我甚至曾親自殺到值班室去,把睡眼惺忪的醫師帶到病人面前。
為了預防緊急狀況,我反覆確認涉及病人生命安危的所有物品和醫療器具。為了讓醫師能完美進行高危險手術,我毫無遺漏地準備器具,並擔任稱職的手術助理。擔心往生的病人看起來太寒磣,我為他刮最後一次的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