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產「長子可以分最多」？癌末奶奶將14億遺產分給長子，卻「故意」少填「這兩樣」讓遺囑失效...為什麼？

Netflix韓劇《非常律師禹英禑》講述患有自閉症類群的律師禹英禑的故事，其中許多案件都取材自真實事件，而劇中故事即援引自南韓律師曺祐誠的《一場快樂勝過千萬悲傷》【《非常律師禹英禑》援引的真實故事】一書。

此書包含作者執業生涯中的所見所聞和經歷，講述比電視劇更戲劇性的人生故事，每一篇都是「生命與態度」的人生智慧，希望能讓讀者省思過往，明白未來想活在怎樣的關係中。「人生儘管有著千萬悲傷，只要感受到一次的快樂和喜悅，我們就能再次邁開步伐向前！」

以下為書中原文：

隱藏在遺囑內，老奶奶的真心

有一天，為了諮詢遺囑相關事宜，金福德老奶奶和她的兒子、兒媳婦3人一同來訪。「她辛苦了一輩子，卻在6個月前被診斷出胃癌，目前正在進行抗癌治療。」兒子看似平靜的臉上，明顯流露出對母親病情的遺憾不捨。

「財產分配的部分，手足間已全數達成協議，但若要確實處理，還是寫份遺囑為佳，所以才來拜訪您。」兒媳婦條理清晰地把話說完，金奶奶什麼也沒說，只是悄悄的閉上雙眼。

就財產清單來看，歸屬於金奶奶名下的財產只有位於京畿道的一千坪稻田，繼承對象是長男與3名女兒，依照現今韓國民法條例，長男並無法獨自獲得大比例的繼承權，而是得由4名子女公平的各自獲得4分之1的財產。

將一千坪的稻田平分給子女，卻得拜訪律師事務所諮詢律師的理由是什麼？在聽完兒媳的說明之後，我才了解情況。最近該地區將被徵收用於公共事業，並會在第2年支付補償金，老奶奶名下的稻田經推算，大約可以分配到超過20億韓元的補償費用。

我向金奶奶詢問遺囑內容的同時，兒媳代替她回應：「家族間已經達成協議，稻田的70％歸長男所有，剩下30％由3位女兒共同持有。」

金奶奶對兒媳的話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低著頭。事實上即便有立遺囑，共同繼承人在法律最低保障下，最多可以獲得自身應該繼承分額（即應繼分）的2分之1作為保障，這被稱作「遺留分」。我向他們說明，若按照兒媳婦當下的主張撰寫遺囑，女兒們的遺留分可能會受到侵害。

「首先，依照法律，3位女兒的應繼分原則上為25％，但是按照您所說的遺言，她們只能獲得不到10％的遺產。因為有所謂的遺留分，3名女兒各自的應繼分為25％的一半，即為有12.5％的保障額度，所以若只給予10％遺產，未來她們可以各自申請2.5％的遺留分。」

「我婆婆一直是由我們照顧，以後也會如此，在這種情況下，我聽說養育父母的子女可以獲得更多繼承權吧？若是將這部分列入考慮，長男應該能夠獲得70％的遺產？」

對於特別撫養父母或為父母的財產累積作出貢獻的子女，給予更多繼承分額的條文被稱為「寄與分」，兒媳立刻指出了這點。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種情況，可以按照遺囑內容進行。畢竟最重要的還是立囑人的意思，如果這是老奶奶的想法，即可這樣撰寫遺囑。」

我詢問是否需要以直接在事務所內進行公證的方式來完成遺囑，這時一直低著頭的金奶奶才開了口：「律師先生，我想要回家獨自安靜的寫下遺囑。如果有什麼注意事項，麻煩您先告訴我。」

當然，遺囑不一定非得在律師事務所內，以公證的方式撰寫，立囑人親筆撰寫並簽名蓋章後，即可以「親筆遺囑」產生法律效力。我向金奶奶說明撰寫遺囑的注意事項，並為她列印了一些在家裡也能參考的資料。

那天之後，大約經過10個月的某一天，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律師先生，您有印象嗎？我是之前找您諮詢遺囑相關事宜，金福德的兒媳婦。我婆婆在2個月前過世，於是子女們開始討論繼承問題。不知為何，小姑們突然主張應該讓大家各自獲得25％遺產，儘管我拿出之前那份要把70％遺產留給長子的遺書，仍舊說服不了她們，小姑們甚至在上週對我丈夫提起了訴訟。」

雖然有遺囑，女兒們卻提出與其不同內容的主張、並提起訴訟這個狀況實在令人不解。長男成了繼承財產分割請求訴訟的被告，我則以訴訟代理人的身分參與了案件。原告女兒們的訴訟代理律師是我的大學學長崔律師，同時也是我社團前輩，他在家族法律這方面造詣很深，我很好奇他為什麼會接下這種不合理的訴訟。

我提交了回應對方訴狀的意見陳述書，主要內容為：「被繼承人金福德女士已立下遺囑，根據遺書內容，女兒每人可獲得全部財產的10％分額，合計為30％。但3名女兒要求個別獲得25％、合計為75％的繼承權，此主張因不符合遺言內容，不甚合理。」

幾週後，第一次辯論在首爾中央地方法院舉行。審判開始之前，我在法庭外見到了崔律師，「學長，你怎麼會接這個案子？一看就很明顯是會敗訴的案件。」

聽了我的話後，崔律師笑著問我：「是嗎？那會在法庭上見分曉，聽說是律師給了金奶奶關於遺囑的建議？」

「對，我仔細向她說明過了。」

於是學長帶著微妙的笑容說道：「是啊，沒錯。你好像說明得非常仔細。」看著學長的表情，我內心升起了莫名的不安。

審判開始後，法官問崔律師：「明明有遺囑，原告卻提出與其立意相違的訴訟，理由為何？」他向法官提出了遺囑的影印文件，並果斷地回答：「請仔細查閱被告方作為證據所出示的遺囑，遺囑中遺漏了立囑人的地址和印鑑，所以為無效遺囑。」

什麼？沒有地址也沒蓋章？我急忙翻開我們提交為證據的遺囑影本，難道真的遺漏了地址和印鑑？之前光是注意遺言內容，所以沒能及時發現。

遺囑內容只有「全部遺產的70％給長男，剩餘30％分成3等分給3名女兒」，以及日期和金奶奶的親筆簽名。不過這樣的簽名並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因為構成親筆遺囑的要素不僅要有遺言內容與本人的簽名，地址和印鑑也是必要的。遺漏地址和印鑑的遺囑並非有效遺囑，遺囑將被視為不存在，並得遵循民法，長男與3名女兒將公平地各自繼承25％遺產。

我向法官解釋：「會於下次開庭說明被告立場。」便慌忙離開法庭，並馬上向長男與兒媳確認狀況。

情況如下：接受我的諮詢大約1週後，金奶奶在長子和兒媳面前寫下遺囑，兒媳將遺囑放至銀行保險箱中保管。長男和兒媳的確仔細檢查過金奶奶的遺囑內容，尤其是整體財產的70％將給予長男的部分，卻沒有察覺遺囑中遺漏了金奶奶的地址和印鑑。

我也和金奶奶特別強調過，撰寫遺囑時人們最容易遺漏的部分就是地址和印鑑，甚至提供了「撰寫遺囑注意事項」，金奶奶卻仍在最後這個部分留下了失誤。

「律師先生，這太荒唐了。當時我婆婆明明向您說過，全部財產的70％會交給我先生，對吧？那麼您難道不能作證，說明這就是我婆婆的本意嗎？遺書的意義應該是表達逝者的意願，若是因為格式而讓逝者的『真實心意』不被認可，那不是很有問題嗎？」

兒媳的話也有道理，但民法非常看重遺囑的格式，所以缺少地址和印鑑的遺囑，被法院認可的機率微乎其微。我抱著抓住最後一株救命稻草的心態，強調遺囑儘管在形式上有不足，金奶奶的本意就是想把財產的70％留給長子，進行了一審申辯。

5個月後，一審判決的結果出爐，結果不出所料，我方敗訴了。雖然兒媳想提出上訴，但我向她說明二審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性，此案就在一審終結。不過，即使我早已詳細解釋，卻因為金奶奶的小失誤導致兄妹間產生訴訟糾紛，這一點令我非常介意。

那之後又過了幾個月，我在律師研討會上遇見了崔律師。

「學長，恭喜你。不過你知道判決結果讓我胃痛吧？你得請我喝杯酒，只要金奶奶不犯那種錯誤……」這時，崔律師拍了我的肩膀：「好啊，我請你喝一杯，當然要請客，我可是欠了你人情。」

欠人情，這又是什麼意思？我愣在原地。「律師，你仍舊覺得是金奶奶的失誤嗎？」學長向一臉呆滯的我說明了事情原委。

金奶奶在醫院接受抗癌治療的時候，偷偷把我寫的「撰寫遺囑注意事項」遞給來探病的大女兒，要她在自己離世後，一定要拿著這張紙去找律師，並告訴對方遺囑有問題。

「兒媳太貪心，心軟的兒子只是照著妻子說的辦事，不過看來金奶奶是在聽了律師的說明後，才產生了撰寫有問題遺囑的想法。」

我的天啊，老人家怎麼會有這種念頭？我聽了寒毛都豎了起來。

「律師，你也別太委屈。你在審判時說過，金奶奶的真心最重要吧？想要公平地把財產分給子女，這就是她的真實心意。多虧律師非常仔細地向金奶奶說明，才能照她的本意分配財產。律師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哈哈。」

在兒子和兒媳的帶領下來到律師事務所時，金奶奶的心情應該很鬱悶。雖然想把晚年突然獲得的補償金公平地分給四兄妹，卻在奉養自己的兒媳婦提出強烈主張時難以反駁，就在此時，聽到我的說明：「像這樣撰寫的話，遺書就會無效。」而找到了表達自己本意的方法。

我至今仍記得金奶奶的嬌小身軀以及憔悴的神情，加上被診斷出癌症、強忍病痛的老人家，卻要理解律師困難又陌生的說明，並發揮機智好讓子女都能公平地獲得遺產……真是偉大的母愛與驚人的老人智慧。身為把法律當作生活工具的律師，何其有幸讓金奶奶為我上了寶貴的一課，願您能安心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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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編輯：吳孟瑤
核稿編輯：陳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