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歲老農,用顧孫的心情守護夢幻昆蟲
77歲農民轉做自然農法,田鱉米通過綠色保育標章
在日本,人們稱谷地裡的水田為「谷津田」,周遭的森林、水田、池塘、聚落,成為各種生物溫暖的家,人類也是這個生態系的一份子,也就是國際上推行的「里山」概念。不只日本有里山,苗栗通霄也有個小小里山!
77歲的農民劉定峯在通霄淺山區耕種水梯田,由於地點隱秘偏僻,成為許多生物溫暖家園,去年更發現瀕臨絕種的水生昆蟲大田鱉,在生態調查員說服下,劉阿伯決定以照顧孫子的心情守護田鱉,以七旬高齡轉作自然農法,雖然產量少兩、三成,但「看到田鱉卵孵出來很開心!」今年「田鱉米」可望通過綠色保育標章審核,證明生活、生態、生產可以並行。
圖:谷津田周遭有森林、池塘、水田、旱地,是各種生物的天堂(觀察家生態顧問有限公司提供)
通霄谷津田,老農與生物的溫暖家園
提到苗栗縣通霄鎮,許多人第一個印象是海水浴場,但對77歲的劉定峯阿伯而言,山才是他一輩子最熟悉的風景。來自客家庄的劉阿伯,在通霄淺山區種植稻米和無毒蔬菜,周遭環繞著尚未被開發的森林,五分大的稻田喝著遠方的埤塘水,但他不知道,原來有個罕見的鄰居一直默默和他共享著這池水。
去年五月,觀察家生態顧問有限公司(簡稱觀察家)為了高速公路監測計劃來到通霄,無意中在劉阿伯稻田旁的埤塘,發現珍貴的水生昆蟲印度大田鱉,一問之下才知道,劉阿伯為了讓孫子吃到最健康的蔬菜,堅持不灑任何農藥化肥,稻田也只在插秧後用過一次除草劑和肥料,附近農民大多休耕,讓這個地區成為田鱉、白鼻心、灰面鵟鷹、八色鳥的天堂。
圖:觀察家生態顧問有限公司研究員陳彥樺(右),每兩週就來拜訪田鱉伯,和他們親如家人(攝影/林慧貞)
消失近30年,大田鱉可望列一級保育動物
對許多生物觀察家而言,大田鱉是只存在圖鑑上的「夢幻水生昆蟲」,觀察家生態顧問有限公司動物部經理劉威廷解釋,大田鱉體型可達10公分,屬於食物鏈上層物種,最愛吃泥鰍、青蛙,甚至還有捕食烏龜、蛇的紀錄,對環境非常敏感,許多老一輩農民都不陌生,但在農藥、水泥入侵水田和埤塘後,近30年來幾乎已絕跡。
大田鱉的珍貴除了顯現在環境指標上,牠也是少數有護卵行為的昆蟲;雌蟲將卵產在挺出水面的植株上後,雄蟲會抱住卵塊細心呵護,不時潛到水下沾濕身體,為卵塊補充水分,可說是昆蟲界中的「新好男人」。
30年來,由於缺乏野外棲地和採集資料,大田鱉始終未被納入保育類動物,幸好在谷津田周遭發現穩定族群,加上近年來研究單位努力投入相關調查工作,下次修訂名錄時,大田鱉可望被列為保育類野生動物。
「我發現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個發現大田鱉的觀察家研究員林佳宏興奮地說,大田鱉有趨光性,一般發現地點通常在路燈下,但去年竟然親眼在蘆葦枝條看到田鱉護卵,後來又陸續在附近發現田鱉卵塊,從此開啓和劉家二老的緣分。
圖:雄田鱉不時潛到水下沾濕身體,為卵塊補充水分(觀察家生態顧問有限公司提供)
轉作自然農法,與大田鱉共享土地
「第一次來到這裡,伯母遠遠就喊:『你們是壞人嗎?』結果我們說:『不是,我們是好人。』伯母就相信我們了。」劉威廷回想起第一次和劉家接觸的經驗,不由得哈哈大笑。
生性憨厚樸實的劉家二老,經過半年的相處觀察後,決定接受觀察家的「好人們」建議,比照菜園模式,稻田完全不施肥料和農藥,觀察家以高出市面2倍的價格全部收購,但對七旬高齡的「田鱉伯」而言,這卻是一項艱難的挑戰。
和大多數台灣農民一樣,瘦弱黝黑的田鱉伯充滿對農事的堅持,從有棱有角的土堤就可以看出他的勤勞。改採自然農法後,他三天兩頭就到田裡「挲草」、撿福壽螺,稻田整齊程度和慣行農法比起來毫不遜色。觀察家研究員陳彥樺敬佩地說:「我們興沖沖地要跑來幫忙除草,結果根本拔沒幾根,連福壽螺都要到處找才有。」一旁沉默內斂的田鱉伯卻只淡淡開口:「沒這麼誇張啦,還是有被(福壽螺)吃,只是吃比較少。」
問起田鱉伯知不知道,自己努力保護的大田鱉有多重要?他憨厚又直率地回答:「嘸知。」但看到大田鱉如此細心呵護自己的下一代,阿伯也深受感動,大雨來時除了擔心稻子,還掛記池塘水位是否太高淹過卵塊、每天觀察田鱉爸爸有沒有好好護卵。至今阿伯的田區附近已發現超過十個大田鱉卵塊,雖然稻米產量比過去少了二、三成,但「看到牠們孵化出來就很開心了。」
圖:雖然不施農藥的稻米產量少了二、三成,創造出的生態價值卻無可比擬(觀察家生態顧問有限公司提供)
里山精神需要更多人參與才能生生不息
大田鱉也讓阿伯平靜的生活多了幾分歡笑,田鱉米收成,阿伯特地留了三、四排稻子,給觀察家的親朋好友收割、在田路上甩動稻穗,體驗正港的「人工脫榖」。看著站都站不穩的小朋友,使出吃奶的力氣甩動稻穗,努力脫出2、3粒穀子,阿伯直笑說:「脫沒乾淨沒關係,歡喜就好。」
孩子的笑容固然給了田鱉伯很大的動力,然而身體的病痛仍十分誠實,為了調整生息,田鱉伯決定在下一期休耕;一年來,觀察家為了保護田鱉,始終沒有將地點公開,但隨著口語相傳,以及阿伯日益衰弱的身體,觀察家不禁反思,如何讓谷津田永續流傳。
「一開始真的沒想那麼多,只是尋找田鱉卵塊,但和阿伯、伯母相處越久,越發現田鱉保育的關鍵,是人和土地的互動。」今年觀察家決定不再獨樂樂,谷津田成為近30年來第一個公開的田鱉棲地,劉威廷坦誠,公司內部曾經歷一番掙扎,但里山精神需要更多人的參與和學習,外來者可從谷津田體會人與大自然的互動,周遭居民若因此被影響同化,谷津田和田鱉才能生生不息。
今年田鱉米早在6月就被預購一空,也可望通過綠色保育標章審核;明年,阿伯將繼續採行自然農法,和田鱉一樣,在這塊土地,用雙手守護下一代。
田鱉伯示範何謂正港的人工脫榖(攝影/林慧貞)
里山價值需要更多人參與才能永久流傳(攝影/林慧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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