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燈泡媽媽淚求判死刑》一位精神科醫師看:精神病患該免於死刑嗎?
從小燈泡媽媽企求兇嫌受死的眼淚看,精神病患該免於死刑嗎?
我要先點明一個事實;「精神病人(指思覺失調症,及精神分裂症的患者),當『得到妥善治療』時,其嚴重暴力事件的機率跟沒有生病的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缺乏適當治療時卻是一般人的3倍』。」這是多年前的數字,但最近經常出現在殺人放火新聞之中,有很多是疑似思覺失調症病人,這應該是不爭的事實。這幾年來因為少子化跟老年化,社會支持系統強烈減少;還有過度強調人權的精神衛生法,使得不少病人可以拒絕接受醫治,使得社區中確實存在許多根本沒有接受治療的思覺失調症病人。
在國外,精神科醫師屬於保險中比較高危險的族群,意味著保費會比較高。實際上,精神科醫師會三不五時聽到針對醫護人員的威脅與暴力,就像我也曾面對過驚心動魄的暴力事件。
那是一個禮拜天的中午,剛好是我住院醫師最後一次的值班,病人剛吃完飯,三三兩兩的來護理站拿藥,外面則是陽光晃晃的春天。病房不但很平靜,甚至是難得的安靜,心想一切狀況都在控制之中,等一下就可以告別苦命住院醫師的值班生涯。
就在那時,有一個年輕的男病人因為吃藥問題跟護士小姐吵了起來,突然間他變得非常激動,用力地撞門。我看情況不對,趕快讓2位嚇壞了的護士小姐躲到裡面的辦公室去,想說我自己一個人應該還可以應付得來。以體型來看,我可以說是壯碩的(好啦!是該減肥的那種),病人一向不太敢跟我挑戰,以往有過幾次的衝突也都應付得游刃有餘。
但這一次踢到鐵板了,當我目送護士小姐安全地躲進辦公室並把門關上,再回過頭時,這一位病人已經俐落地越過了3公尺高的帷幕玻璃板。My God,從來不曾遇到或聽到病房中發生過這種事,怎麼可能瞬間翻越那麼高的隔間,蜘蛛人?蝙蝠俠?瞬間他就已經站在我面前半公尺的地方,護理站並不大,尤其扣掉桌椅後,連退一步或左右閃躲的空間幾乎都沒有,更不要說跑給他追了!
他比我矮了一點點,隔著玻璃沒有特別感覺到威脅,但面對面時才發現他其實很結實。他圓睜睜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我,而我卻只能全身僵硬地站在那裏,因為真的被嚇到。剎那間他用力推我的胸部,直覺地想伸手去抵擋,但是下一秒我已經倒在地上了,裝滿藥品的推車也被我撞翻了過去,藥丸灑落滿地。
當我回過神來的下一秒,他已經跨坐在我的身上,拳頭也高舉在我的頭上,這時我才知道他有多強壯,他應該在海軍陸戰隊服過役吧?小臂比我的上臂還粗,肌肉糾結,拳頭看起來又大又硬。第一個念頭是這下完蛋了,萬一這一拳打下來,我一定沒有抵抗之力,這是當精神科醫師以來第一次知道甚麼叫作害怕。
但是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竟然停格在那邊,拳頭就懸在我臉的正上方幾十公分的地方。突然間有了幾秒鐘可以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其實我是有機會反擊的〈用手去擋會來不及,他的拳頭應該會加速的落下〉,我可以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再試著找機會逃開,這將會是一點都沒有把握的冒險,但是至少可以讓警衛有時間趕過來救我。
不知道他從我的臉上看到了甚麼,或者是正在訝異我怎麼都沒有試圖做任何的防衛,那一拳竟然沒有打下來。趁著他發愣的一霎那,我趕快擺脫壓制站了起來,一返身就到了辦公室門口,嘗試轉開把手逃進去。
「該死」 心裡咒罵了一聲,門竟然給鎖住了,死命地敲了兩三下門,沒有人理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同事呢?我可是勇敢地挺身而出,讓她們先逃跑的啊!好人怎麼沒好報呢?我只好再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不然怎麼辦,總是不能背對著威脅吧!
奇蹟出現了,他雖然把雙手舉起備戰,但是好像已經平靜多了,眼睛也不再充滿敵意,真是老天保佑。 「是我,快開門啊!」我趕快回過頭叫裡面的護士小姐開門。謝天謝地,這一次她們終於把門打開讓我順利脫困了!
我用了一個這麼漫長的真實故事想要講的是甚麼?
思覺失調症病人中也有可以當下控制一時衝動的、善良的人;但也可能有生性殘暴的反社會人格者,還要看症狀的嚴重度。法官的量刑需要更多的考慮,參酌病人生病前的行為、前科,以及對治療的反應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決。
我反對廢死,而且曾為文公開表明我的立場,但是精神病患的死刑確實需要更多的考量。但更重要的是,社會安全網裡對這類不願接受治療的病人該如何處置,正如同目前研修中的精神衛生法,或許這是小燈泡的母親當上不分區立委可以積極加入的。
對於思覺分裂症的患者來說:他們的暴力行為只有醫療可以幫助,絕對不是死刑可以嚇阻的,社會安全網也不會因死刑而有任何幫助。因為思覺分裂症的患者往往與社會脫節,在思考上也有缺陷,請社會多點對精神疾病的瞭解,少點暴力式的偏見。
責任編輯:呂宇真
核稿編輯:陳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