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恨啊」到「笑著離開」,苦恨可以不是生命最後的風景!醫師見證一場最深的生命轉化

任何可以舒適的方式,都不會被放棄,這就是安寧照護的承諾。(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燕姨突然抓起我的掌心,使盡力氣,清楚地寫字,
並大喊:「我恨啊……」
某日夜間,我的手機一直響起通知,是護理站與我手機連動的App。
血壓持續飆高
有位下班時間後,剛轉進安寧病房的病人,血壓持續超過兩百毫米汞柱。
我與她素未謀面,但查閱病人的病歷,並無高血壓的病史,心電圖也無異常。
值班醫師無計可施之下,只好施打急救型的降壓藥物,以防產生嚴重的腦部與心臟併發症。算是當下合宜的處置,但絕非完美的解方。
我繼續往前閱讀病歷。發現她在轉來安寧病房前,就一直處於極度高血壓,但因為鼻咽癌無法清楚表達症狀和吞服藥物,已經多次被施打急救型的降壓藥物。
雖然病人確實所剩時間無多,但若是急救型的降壓藥物再打下去,那因藥物而產生的併發症,可能就要帶著她更快速而痛苦的直奔死亡了。
在能精準給藥之前,我們必須有個人能夠成功地蒐集,並評估她的症狀,才能從根源解決。
隔日查房,因為鼻咽癌侵犯的關係,她僅剩一耳能聽到聲音。
我靠近她,先喚她的名字「燕姨」。
燕姨睜眼看我,神情滿是苦痛。
我不急著問燕姨的症狀,而是告訴她昨日轉進安寧病房,我們正在與她熟悉,大家都關心她的症狀,也希望她能安適,但這一切需要她的協力。如果她願意,跟我們說一些什麼都好。
喊得人心疼
本想初次見面,又加上生理與病情的限制,可能是雞同鴨講。
殊不知燕姨突然抓起我的掌心,使盡力氣,清楚地寫字、並大喊:「我恨啊……」
許是一生苦楚,在臨近結束的關頭,竟有個陌生人跟她說講什麼都可以,也可能是極高的血壓,伴隨著尚未被細細釐清的痛苦症狀,而覺時光難捱。
可到底恨的是什麼,旁人難以一時半刻拼湊,但喊得人心疼。
判斷為癌痛,開立低劑量的嗎啡
既然確定燕姨是可以溝通的,我更加有耐心地做理學檢查。綜合病歷紀錄、影像檢查結果與現場的理學檢查後,大膽卻有信心地認定燕姨為癌痛。開立低劑量的嗎啡,施用兩劑過後,我與護理站連動的App就再也沒有警示過。
因為燕姨再也沒有出現超高血壓了,而我們也因此間接證明了燕姨確實不是心血管的問題,而是疼痛的問題。
但因為癌痛是需要精準評估的。若病人可以清楚言說,自是容易處理。但若病人難以言說的,常常被低估,而衍生眾多疼痛未被妥善處理,而連帶出現的失能與心理問題。
「我恨啊」只喊了兩天。接下來,在查房探望燕姨時,燕姨瘦弱的身軀不再緊繃,臉部開始有笑容,並且能清楚針對問題搖頭與點頭。
打開一個通道,能與照護人員溝通
又再過了三天,燕姨彷彿撒嬌似的跟我從頭到腳的症狀都大小抱怨了一番,連皮膚癢,都用清楚的動作展演告知我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