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口長庚是全台第三賺錢醫院》美食街比看病賺更多...台大醫院前副院長揭露：賺錢與虧錢醫院究竟差在哪？
編按：林口長庚急診昨日爆出離職潮，「統計23張離職單，上看40張」。林口長庚急診醫學科主任鍾亢指出，「（院方）幾次與科內醫師座談會一再強調急診是虧損單位，效率不彰，也要限制急診團隊過往的多元發展。」這一連串針對急診的措施，讓醫師們感到專業的不受尊重。
然而，值得玩味的是，就在今年1月衛福部健保署公布醫院財報，2015年醫院龍頭台大醫院整體收支以20.84億元，首度拿下年度最賺錢醫院，先前曾二度奪冠的林口長庚醫院，則以19.43億元位居第三。醫院業外收入排行，林口長庚醫院更以32.39億元居冠，業外收入包含利息、股利、捐贈、以及停車場、美食街等租金收入等。賠錢的單位或醫院，究竟是因為自己效率不彰，還是20年來全民健保制度的給付標準有問題？台大竹東分院前院長王明鉅，帶我們一窺白色巨塔的財務秘密......
鄉鎮醫院常見現象vs.醫學中心的問題
擔任台大醫院竹東分院院長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尋找竹東分院能永續經營的模式。竹東分院附近只有一線公車，幾乎沒有計程車，更沒有捷運。我到台大竹東分院後，得知醫院自從開辦以來沒賺過錢。
由於是署立醫院，每年就靠政府補助的5千多萬元勉強支撐。但到了2016年六月底，這項補助即將停止，就算未來可以向台大醫院總院伸手，也不是長久之計。我想讓竹東分院轉虧為盈至少要能打平。我那時心想，就算我再有經營管理的能力，頂多減少部分虧損，就算每年只虧3千萬，就得增加3億的收入，且要有10%的利潤，才能帶來3千萬的利潤，讓竹東分院的財務收支平衡。
然而要增加收入，就得有更多的醫療業務量。竹東分院的主要業務是民眾重病之後的治療，包括為腎臟衰竭的病人洗腎、為腦中風的病人復健、為心臟病或呼吸衰竭的病人進行呼吸治療。由於竹東分院周遭八個鄉鎮，面積幾乎是台北市的兩倍大，但人口只有大安區的三分之一，地大人稀的狀況下醫療業務實在不易擴展，更何況還有競爭者，就在離我們不遠的鎮上公車站旁的大馬路邊，就有規模更大的台北榮民總醫院新竹分院。
如果我們真的想要增加3億的醫療收入，那幾乎就是8個鄉鎮的所有老人家都得生大病，要有更多人中風需要復健，更多人的糖尿病與腎臟病因為沒有好好控制而得洗腎，更多人發生心肌梗塞或呼吸衰竭而需要呼吸照護。我知道這不可能是醫院存在的價值。一個醫院怎麼可能是要這個社區裡的人生病倒下去，才能存活才能獲利？這更不可能是醫院存在的目的。
大醫院獲利方程式vs.小醫院虧損原因
我分析了醫學中心或大型醫院的獲利方程式，還有地區醫院在虧損邊緣掙扎的原因。醫學中心有許多業務項目能帶來利潤，藥物的購入成本與健保給付的價格之間有價差與利潤；實驗室許多抽血檢驗項目的實際成本與健保給付的價格之間也有價差與利潤；電腦斷層與磁振造影這類較貴的影像檢查，健保給付價與成本之間同樣有價差；醫院病房中單人房、雙人房要自費健保給付之外的差價；許多急重症的外科手術或侵襲性檢查與處理，例如心導管等也有利潤；自費進行的健康檢查與自費購買的醫材、藥物都有利潤，再加上許多醫療本業之外的業務，像是醫院裡的購物商場與停車場等，都會帶來可觀的利潤。
很多醫院都有這些業務，但是只有醫學中心才有足夠大的規模，才有數量夠多的病人家屬與訪客。社區醫院雖然也有這類有利潤的項目，但是因為醫療能力不足，來就醫就診病人的數量太少，沒辦法創造足夠利潤彌補醫院運作所需的人事與固定成本。由於數量是這個低利潤模式中醫院到底能不能獲利的最重要因素，在現在的全民健保制度之下，別說地區醫院和醫學中心的醫療給付不同，就算地區醫院的給付標準與醫學中心完全相同，像竹東分院這樣的地區醫院，仍然不太可能靠著醫療業務來大幅提升收入。
如果依據商業法則，公司賺錢與否是其價值的評估標準，那麼像竹東醫院連續20年都不賺錢的醫院，早就屬於沒價值、必須淘汰的公司。然而很明顯地，竹東分院擔負著照顧原住民、大竹東地區鄉親以及弱勢民眾健康的重大責任，它的存在絕對有價值。到底連續賠錢真的是竹東分院的錯，還是20年來全民健保制度的給付標準錯了？全民健保這套學自美國的醫療保險與支付標準，真的適用台灣的環境嗎？全民健保開辦20年，許多問題已經逐漸浮上檯面。
賺錢與虧錢醫院，超級比一比
根據中央健康保險署的資料，2014年前五大賺錢與虧錢醫院如下：
照片提供：商周出版
這份排行榜與前一年度相差無幾，除了盈虧數字不同，2013年最賺錢醫院前五大同樣是林口長庚、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台大醫院，唯有第四、五名次互相對調，變成彰化基督教醫院居四、高雄長庚居五。
財報訴說的故事
如果細看健保署公布的財報，會發現多數醫院人事成本不增反減，各醫院人事成本占收入的百分比變化，竟然可以從第一名的接近50%，精簡到第二名的只有37%。人事成本不只是錢的問題，也牽涉到醫護人員延長的工作時間以及逐漸惡劣的勞動條件。
從財報中還可看出，許多醫院的醫務收入都少於非醫務收入。若再仔細研究，有些醫院的財報顯示，在醫務的收入與利潤中，有相當大部分來自藥品利潤。健保對於藥品、檢驗、儀器檢查的高給付，不但高於醫師、藥師、護理師、檢驗師等醫療人員的勞務費用，更成為醫院經營者所認定來自經營管理所獲得的利潤。
此外，許多醫院從停車場、美食街所獲得的收入與利潤，遠超過醫療本業。這也導致許多醫院經營者，更加忽視醫療人員的薪資待遇與勞動條件。健保對專業人員的給付過低，找不到足夠的醫療人力；醫院的病人持續增加，醫療人員加班多、工時長、值班頻繁，形成醫護過勞的血汗環境，直到受不了的時刻只好選擇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