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醫40多年...71歲乳癌名醫張金堅:我要看病人看到倒下來為止
約定的採訪時間已到,安靜的會議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多久只見張金堅提著一個塑膠袋,匆匆忙忙走進來,見到我們先是微笑地打招呼,接著一臉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早上剛開完一台刀,來不及吃早餐,可以讓我休息一下,先吃嗎?」語畢,便看他拿出塑膠袋裡的三明治和豆漿。沒有奢華的早餐,也沒有教授的威嚴架式,這就是張金堅,一位和善又不失溫暖的長輩。
曾獲頒「台灣癌症醫療終身成就獎」、「台灣醫療典範獎」、「癌症醫學終身成就獎」,張金堅不僅是台大臨床醫學研究所第一位外科醫學博士,也曾是台大外科部最年輕的主任。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頭銜卻多到數不清,他總是勉勵自己把吃苦當吃補,用樂觀的態度面對逆境,再以靈活的頭腦扭轉劣勢。
窮則變,變則通
貧困的童年造就不平凡
童年的回憶對張金堅來說,只有「窮」可以形容。張金堅在家排行老五,上面有三個哥哥、一個姊姊,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一家八口全仰賴父親在鐵路局賺取的薪水過活,偶爾還要幫父母一起賣西瓜,貼補家用。
因為窮,張金堅小時候穿的衣服總是破了又補,補了又破,等到正面破爛到不行了,再反過來繼續穿。鞋子永遠不會買合腳的,「一開始買回來很大雙,我們會在鞋子前面塞報紙,這樣才可以多穿幾年。」下雨時,還會把鞋子抱在懷裡,赤腳走路,就是怕鞋子淋濕。
雖然年少生活過得很辛苦,但張金堅並不因此自卑或故步自封,反而養成他機靈、敏銳的思維。他笑說,「小時候會耍小聰明,以前老師會體罰學生,在學校被打了,回家也不敢跟爸媽說,否則又會再被打一次。所以,我都會在褲子裡面多包幾層布,這樣老師打起來比較不會痛!」
物理考不好就教物理吧!
面對逆境,學會逆向思考
張金堅青春無憂的中學生活,在發現父親生病的那一刻開始蒙上陰影。因為父親罹患的是開放性肺結核,有傳染性,因此被送到彰化八卦山的療養所強制隔離。等到病情穩定,離開療養院後,父親也不能回家,只能另外租房子給他單獨居住,子女輪流送飯給他吃,陪他聊天。
張金堅記得,父親當時很怨嘆:「你們怎麼把我關在這裡?」並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如果你當醫師,或許就能治好我的病。」只可惜大學聯考時,張金堅考上的卻是台大電機系。
「我永遠忘不了,那年台大醫學系最低錄取分數是414分,而我的總分是413分。」張金堅認為,這一分之差,主要是因為物理考的比較差。於是,他決定重考。通常要重考的人都會休學補習,但張金堅沒有。因為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考進台大醫科,「我想說萬一考不上醫科,直接讀電機系也不錯!」
為了賺取生活費,張金堅拿定主意當家教,不像一般人選擇教自己強項的科目,腦筋動得快的他反其道而行,「想說物理最差,那就來教物理,可以賺錢,還可以逼自己複習。」他笑說,還好沒有誤人子弟,那個學生成績還不錯。
皇天不負苦心人,隔年,張金堅以第四名的成績考上台大醫學系,如願成為台大醫科的新鮮人。可惜的是,在肺結核和糖尿病雙重折磨下,父親在58歲那年不幸辭世。雖然沒能來得及看到兒子成為醫師,但起碼看到他考上醫科,是張金堅最大的安慰。
創立跨科別的醫學會
走出象牙塔為更多人服務
因為父親的肺結核而立志當醫師的張金堅,最初是想成為內科醫師。為此,他曾在大四那年跟著曾文賓教授一起進行高血壓的社區研究,還主動提出要去血液科當免費的實習生,學習如何看血液標本。一直到大七那年,到醫院擔任實習醫師後,才開始對外科醫師乾淨俐落的技巧、刀到病除的手術感興趣。
一般外科的領域很廣,在那個年代,「肝癌」和「胃癌」是最熱門的項目,但在恩師陳楷模教授的引領下,張金堅卻沉浸於乳房外科和大腸直腸外科的領域。沒想到當時最冷門的科別,現在卻是最搶手、病人最多的──腸癌是國人發生率最高的癌症,乳癌則連續多年蟬聯婦癌之首。
雖然在台大的教學、研究和臨床服務工作讓人忙得暈頭轉向,但張金堅對衛教工作卻始終充滿熱忱。受到陳楷模教授創立的乳癌病友團體「真善美俱樂部」啟發,張金堅先後成立「財團法人乳癌防治基金會」與「中華民國玫瑰之友(造口)關愛協會」,並創立「台灣乳房醫學會」、「台灣血管新生學會」以及「台灣大腸直腸醫學會」。
之所以想在病友團體之外,積極成立醫學會,正是因為早期,台灣還沒有乳癌的學術性學會。張金堅強調,通常外科醫學會成員都是外科醫師,內科醫學會成員也都是內科醫師,但乳房醫學會很特殊、是跨科的,包含負責開刀的外科醫師、負責化療的腫瘤內科醫師、還有病理科醫師、整型外科醫師等。
從支持病人的角度出發的乳癌防治基金會,和從學術角度成立的乳房醫學會,創立時間只間隔不到一年,就是希望病友不論是在生理、還是心理層面都能獲得妥善照顧。如今,乳癌防治基金會已走過二十個年頭,除了定期舉辦衛教宣導活動外,還組了一個真愛合唱團,邀請病友透過唱歌來釋放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