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青教我們的事》女人別在痛苦時逼自己做選擇,精神科醫師解析:為什麼你根本不必放下
當我們見到自己身旁的人深陷痛苦中,總會辭窮,只求對方能好過些,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我們就亂說一通:
「看開點」
「不要想太多」
「多愛自己」
「放下吧!事情都發生了,不然你還能怎樣?」
對方的感受通常是:
「我要是能看開點,還來找你?」
「我連自己腦袋都管不了,我好失敗」
「我連愛自己都不會,我一生是白活了」
「事情都發生了,我不能怎樣,是啊,那我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但是,為了讓你不要太難過,這個苦主在被你打擊完之後,還得強顏歡笑,告訴你
「我沒事。」
「我真的沒事!你放心!」
一個走不出來的人 + 加上一堆不知道怎麼幫他走出來的好人 = 一張離絕路越來越近的強顏歡笑 + 一大片即將滿臉錯愕、驚呼「他是很開朗的人啊!怎麼會做出這種事~」的臉孔。
失戀失落OK繃
要解決這樣反覆發生的悲劇,最好的辦法不是自殺防治(那是末期了),而是從源頭做起:要讓大家在面對到傷痛事件時,在你自己的口袋盡可能裝進大量的法寶,言語也好,行動策略也好,第一時間可以拿出來馬上運用,減輕對方的痛苦,讓整個悲劇改寫成喜劇。
學習心理助人,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課題。
先試問:當你走進廚房,看見水從洗臉槽滿出來,流了滿地,地上積水越來越多,你是會去拿拖把?大量抹布?還是把水龍頭關起來?
當然是先關水龍頭。
這個比喻就是目前台灣「自殺防治」的現況,我們拼命拿拖把、拿抹布,卻沒有關水龍頭。
因為根本沒有足夠資源教導民眾如何助人,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是幫助身邊的人或是自己,關上水龍頭的人,也就是——
當妳聽到親友遭遇不幸,想說幾句安慰的話時,到底該怎麼說,才會真正對苦主有幫助。
要知道:
人是活在社會當中的,一個人的100個朋友只要一個人講一句有療癒性的話,效果不會輸給心理專業人員的專業引導。
把80%的創傷事件留給社會大眾自己來療癒;剩下20%的真正棘手問題才交給我們專業心理人員。
疾病要分流(大病跑醫院,小病跑診所);心理問題也一樣,讓這個社會成為一個溫暖而療癒的社會,這才是根本之道。
某種意義上,專業人員應該是做為民眾自我療癒的後盾,而不是靠專業化奪走自癒能力的那一方。
事實上,倘若你就是那個苦主,效果也一樣:
當你把助人的口袋法寶搬出來用在自己身上時,痛苦就會減輕的越快,甚至根本不需要向別人求助,傷口自己就能癒合。所謂強健的心理素質──要說抗壓性也好,某種程度上是可透過學習得來的。
我長期關注在重大創傷事件。
而絕大多數的人最容易經歷到的創傷事件,不外乎就是失戀~特別是被甩、被欺騙、被利用、被榨乾丟的遠遠的那一方。
因此,想學會助人或自助,你可以先從感情問題入門。
學習之前,請你先想想這一系列的例子:
如果你等一下就要面試,現在正努力地趕往會場,你還會在意自己現在肚子痛、很想上廁所嗎?
如果你現在肚子很痛,很想上廁所,還會在意那個已讀不回你的前任嗎?
如果你的前任已讀你,然後你腦袋裡面不斷地在思考為什麼他做這件事情、你很難過、很失落,你還會想起前一天在書上看到的內容嗎?
發現了嗎,我們腦袋裡面的運作系統,其實是有階層的!
你的行動大於知覺,知覺大於情緒,情緒大於理性。
理性的地位最低,所以你讀了那麼多的書,最後效果都很有限,你還是會被自己的情緒抓住,甚至再看到跟他有關的訊息,仍然會深陷其中。
這就是為什麼,朋友陪伴你、文章安撫你,雖然短期看起來有點用,但事過境遷之後,你還是會難過、還是會寂寞。
面對感情上面重大的失落,你需要兩階段的OK 繃:
1.急性期的包紮:由於行動和感覺是最高的場次,你可以透過運動、旅遊、寫日記、去其他的地方生活,來暫時做急性期的包紮。這些活動共同的點都是「行動」,所以遠遠超越知覺、情緒、認知的層次,可以讓你的注意力暫時放在你正在做的事情上面,而忽略了內在的感受。
2.慢性期的治療:俗話說逃避並不可恥而且有用,但是一直逃避是沒有用的,因為最終你還是得面對自己的問題。利用前面的方法包紮以後,你還是需要回過頭來,好好的療癒自己「失去所愛」的創傷。
小故事:放不下時,妳就不應該放下
「我沒辦法忘掉這一切!每一個人都叫我放下!但是,叫我怎麼放下?每當我想到我在害喜、吐得滿地時,我老公竟然跟那女人在作那件事,我──」面前的女子淚流滿面。「現在小孩也有了,我還不希望她一來到這世界,就要面對一個殘缺的家,我該怎麼辦?」女子說。「我老公說他已經沒跟那女人往來了,但我沒辦法相信他!我真的做不到!大家都說我現在是在作繭自縛,他都已經道歉、認錯、賠罪成那樣了,我卻還是不願意放下這件事,大家都怪我,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那妳就不應該放下。」我說。
「什麼?」女子愣住了。
「妳放不下,表示妳的身體在警告妳,那件事就像一把刀還插在妳的胸口,妳如果放下,妳馬上就會血流如注,瞬間崩潰。」我說。「在任何情況下,妳得傾聽妳身體的聲音──因為她最誠實的在感覺一切。」
「我該怎麼辦?」女子的哭泣聲變小了,轉為低聲的啜泣。
「如果此時此刻,妳先生願意為妳做任何事,來減輕妳的痛苦,妳會希望他做什麼?」
女子思考量久,搖了搖頭。「我想不出來。」
「叫他去自殺?」
女子用力搖頭。
「叫他去殺了那女人?」
女子愣了半晌,依然搖頭。
「很奇怪,聽你這樣一說,我本來一直很恨那女的,我現在忽然也不恨了,我甚至不關心她是死是活?」
「所以,很顯然的,妳想要的,已經不是妳先生或那女人可以補償妳的了。」
「對!」女子驚呼。「你說的對!他們不管怎樣,對我都沒有太大意義。怎麼會這樣?你又怎麼知道?」
「沒什麼。這只不過意味著:那把刀毀損了妳的事物,遠遠超乎了你先生能補償的。妳要不要想一想,倘若沒結這個婚,也沒這個小孩,妳──」
「我知道你要說的是什麼了。」女子輕聲的說。
女子打斷了我的話,卻欲言又止。良久。
「你說得對,我為這個婚姻,犧牲了很多,特別是我留學回來之後,進了一家外商公司。我沒換過工作,我一直很受主管賞識,我的表現也一直非常出色,遠遠超乎其他人。」
女子的眼神飄遠了去。「那是一段很奇怪的記憶──現在想起來,太不真實,跟現實根本連不起來,我幾乎忘記曾經有那段歲月。是的,我曾經是那個全公司注目的焦點,台灣分公司升遷最快的行銷總監兼發言人。我本來一度可以調到歐洲區的,但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我選擇留下來了。」女子說。「然後,一次面試中,我遇見了他,他大我一歲,公司被中國一家公司併購,他被裁員,我沒錄用他,但留了他的電話──」
女子沉默了,整個會談室卻恍似開始快速穿越時空,在女子的臉上,一顰一笑間,上演過無數場悲歡離合燈紅酒綠的舞台劇。
「最後,我選擇了他,即便我老闆從總公司趕來,也沒留住我──」女子苦笑。「誰知道,他卻選擇了她。」
「一個很蠢的故事。是吧!醫生。」女子繼續苦笑,眼眶卻又紅了。
「並不蠢。」我說。「因為妳提著了,沒放下。所以,一切都還有希望。」
「我能怎麼辦?」
「妳離開業界才兩年。如果說:獵人頭公司就已經不再上門,我不信。」
「帶著一個女兒?」
「技術上很困難嗎?」
「那個人呢?」
「妳自行決定。不要忘了,妳曾經面試過他,也曾經沒錄用他的。」
女子的臉孔慢慢起了變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開始充塞在女子的表情裡。「醫生,我覺得我似乎變得不一樣了。這是真的嗎?還是只是你在安慰我而以。」
「我不安慰人的,我只是在召喚你。曾經真實存在的妳。安慰人的話語,是用來愚弄人類的理智;只有回憶真實的記憶,才能給予妳踏踏實實的力量。」
又是一陣沉默。女子挺直了上身。「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妳曾經跟現在一樣,甚至更茫然,更不清楚該怎麼做,但是妳終究做了妳該做的,而且還做得比大多數人都來的好。現在,妳也一樣。這能力不會在兩年中消失。」
「那我該做到什麼地步?」
「做到妳發現自己可以輕輕鬆鬆,把此時此刻妳的問題給放下的時候──接下來就看妳高興了。」
「所以,到頭來我還是得放下?那我為什麼不在此刻就放下?」
「只有那一天到來,當你的身體已經可以把刺入胸膛利刃的鐵原子給吸收殆盡,妳的傷口就不復存在了,沒有傷口,也就不需要癒合,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妳不再是個受害者,要你放下今天的一切,當然輕而易舉。」
「那現在呢?一直提著?很累呢!」
「累歸累,還是得提,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放不下,當然要一直提著,不然你還想放下嗎?」
助人者,請不要勸人放下
見到別人因為感情痛苦,最不需要說的:就是勸人放下,或者是勸人轉念。令人痛苦的,是人們因為傷害而失去了什麼,這些失去獲得填補以前,痛苦是不會消失的。
不要太直覺得認為:應該由加害者補償受害者,事實上,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加害者是沒有能力去補償什麼的,就算有,受害者也未必願意接受。
受害者需要再度取得資源,當然,不一定是要像本文中的女主角,贏得工作上的勝利;有很多資源,例如:親情、友情、嗜好、人際關係、人生哲學,都是可以補償受害者的。
與其在一旁安慰,勸人放下或轉念,不如拉他去參加社區登山活動來得有效──
只有當受害者的生命再度豐盛,人們才會發現:
放下跟轉念會變得如此容易,有如呼吸一般簡單。
責任編輯:劉宣
核稿編輯:呂宇真
本文獲「陳俊欽 醫師」,原文:你是在助人,還是在逼人上絕路?精神科醫師教你如何助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