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靈魂出竅一樣,浮在天花板上看著自己和我爸...」那些童年被性侵的男性告白

編按:美國搖滾天團「聯合公園」主唱查斯特(Chester Bennington),在當地時間20日早上9點被發現於洛杉磯自宅內上吊自殺,享年41歲。根據報導,查斯特過去曾透露小時候被比他年長的男性友人性侵,因害怕被人取笑隱忍長達6年,「摧毀了我的自信心」,並坦言一直有輕生念頭。

過去性侵害事件的受害者常常是女性,但其實男性遭受性侵事件並不在少數。本文作者長期關注曾經遭遇亂倫或性侵的男性受害者,探討性虐待所造成的影響,了解成年男性倖存者的痛苦、需求、恐懼和希望,以及尋找從中復原的方法。期盼所有遭受不幸的倖存者,都能走出過往陰霾,重拾人生。

「如果我小時候真的有被性虐待過,我會不記得它嗎?」我們都會合理地假定,像性侵這樣可怕的事情會牢牢地嵌在人的記憶裡。但是,事情通常不是這樣的。 

對於兒童時期性虐待的創傷,人們通常會忘記整個事情和其他相關任何的事件,而且壓抑的作用甚至會擴及到在那些年間發生的其他事情上。然而,當記憶不復存在,倖存者會覺得像是生活在真空之中。他知道生活裡有些問題,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問題,因此很可能會覺得問題就在自己身上。他常自問,我是不是都在爲失敗找藉口?我是不是個可怕的人,把罪都怪在別人身上?我有什麼毛病,爲什麼不記得小時候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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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復失落的記憶是接受治療最常見的原因之一。個案認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可以解開所有的困惑。「如果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一定可以處理它。困難就在於我不確定。」倖存者會尋找進入記憶的入口,他可能會嘗試催眠、心理劇、引導想像、心理分析、冥想、按摩,或是任何結合身體和心靈工作的方式,最終的目的都是要——記得。 

把回復記憶設定為最重要的目標,會產生一些問題。這創造出一種思維或心態——記憶的復原是任何復原工作的前提。「直到我知道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我的生活才能繼續前進。」這樣的想法會使人忽視眼前的工作——療癒童年時期的傷痕。 

的確,一個人會很自然地想要記得生命中發生的事,但是當他變得像是偵探一樣要去探查時,他遇到的挫折會多於幫助。雖然我了解生活在不知道的不確定狀態下有多困難,我仍然鼓勵個案不要將焦點放在恢復記憶這件事上。我過去看過很多人雖然不確定到底發生什麼事,卻還是有深刻且重要的復原進展。在投入於療癒過程的其他面向上時,很多倖存者都會自動地恢復記憶。 

要了解如何可以恢復記憶,就必須了解為何它們會被藏起。如同第六章所述,生存是這些受虐孩子需要去面對的首要課題。面對持續的生理與情緒攻擊,他們沒有太多的資源可以運用,他們幾乎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衡量輕重,只能忍耐地度過一切。當這個世界要將他們淹沒,而疼痛也強烈到令人難以忍受時,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讓自己與這樣的情境保持距離。 

這是為什麼有這麼多蹺家小孩的原因之一。孩子們以實際的行動把自己和虐待他們的家庭隔離開來。要去適應街頭的毒品、賣淫、暴力和殘忍獸性並不困難,因為這樣的虐待環境對他們而言並不陌生。 

事實上,他們對於其他(不虐待)的情境所知甚少,街頭的生活雖然很辛苦,但可以讓他們對自己的情況有掌控的錯覺。他們和了解自己感覺的人在一起,不用假裝一切都沒問題。他們不再需要塑造一個正常的自己,也不會因為別人都有正常的家庭、快樂的生活但自己都沒有而深感挫折。他們對環境有一點理解,雖然獲得理解和接納的代價是更多的虐待、成癮行為、疾病及死亡,但這只不過是另一個需要接納的事。 

對其他孩子來說,遠離那個受虐的家庭不太容易,因為他們可能太小了、太恐懼了或者因為其它因素而無法離開家,所以他們會用一些創意的方法在受虐當時與之後把自己隔離開來。當他們無法在身體上遠離虐待時,他們就心理上讓自己與感覺疏離。孩子可能會退卻至恍惚的狀態或幻想的世界。我所帶領的倖存者復原團體的成員,描述他們用以下的方式讓自己從受虐現場隔離開來: 

「我總是像靈魂出竅一樣,浮在天花板上,看著我自己和我爸。」 

「我想像這是發生在某個人身上的故事。」 

「我會試著去想其他事情,直到它結束。」 

「我會給自己另一個名字和個性。」 

「我知道他們不是我真正的父母。有一天,真正的父母會來接我回去跟他們團聚。我媽媽是很善良漂亮的,我爸爸很高也很壯,他會把我舉在他的肩膀上,我們會從此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在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帶著困窘的笑容,就像是說話的這個人雖然覺得這個童年幻想很蠢,但重要的是我聽到他的話,而且我知道這對他的意義是什麼。〉 

「我必須要將感覺完全放在我有多恨他。如果我可以這麼做,我將不用去想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假裝我朋友喬伊的父母才是我真正的家人。我很多時間都待在他家,他們總是對彼此都很好,而且他們常常笑。我總試著讓他們邀請我去他家一起吃晚餐,我也總是想在他們家過夜。但是我媽不喜歡我都待在喬伊家。我想她看到我在那裡比較快樂時,是感覺很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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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們用來處理痛苦的方式就是把它完全封鎖起來。就情緒的創傷來說,這個方式就是遺忘。如果我不記得小時候發生過被性虐待的事,就表示那件事從沒發生過;如果從沒發生過,就不用去處理。只要不去記得生活裡那些太混亂、太痛苦、太無法抵抗的片段,受虐的孩子就只需要去應付他能力所及的問題。把巨大的問題分解成可處理的小片段是合理的。當虐待是特別嚴重的,或是一直持續的,童年生活中大量的片段可能就被迫要隱藏起來。 

當這些個案告訴我,他們對兒童時期只記得一點點或是全部不記得,我不會覺得驚訝。我會假設可能發生過某種形式的虐待。記憶會被封鎖是有原因的,通常是為了要保護什麼。要移除這些保護需要非常小心以及相當的耐心,而且要在安全和受到照護的情況下進行。以為把記憶找回來一切就會自然解決是不理性的想法。 

就好像我們打開身體上的某一處傷口時,我們不會置之不理然後讓它再度受到感染一樣,我們一定要有一些新的策略來取代遺忘。我們必須要了解,失憶是有其功能性的,這是讓一個受虐孩子長大和生存的方法。在找到更長久的處置方式之前,傷口的包紮只是暫時性的保護。我們要欣賞這些孩子用如此有創意的方式讓自己生存下來,直到他們得到療癒的機會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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